绵蛮

雪夜[1] (誉东/丞东)

“东先生像冬日的晴雪呢,庭扫きて雪を忘るる帚かな,晨起洒扫庭院都不忍心弄皱的雪。”中江小姐盯着窗外轻声呓语,窗扇被打开,飘进细雪,庭院薄薄浮了一层,显得比平日明亮。昨夜开着窗一同赏月,中江小姐诵了俳句许多,无外乎风和弯月,东轻声笑应着,不知何时便一同入睡了。

“中江小姐是温柔的人呢,所以,会有这样的想法。”雪白东是喜爱他的每一位客人的,喜欢她们孤寂的内核,喜欢她们从来都没有雪白东那么孤寂,所以显得比他温暖些。

中江小姐年轻的不像话,年轻到只能用背诗来表达月光的清隽,她被囚在俳句里面,有种彷徨的温暖……好久没有睡过这样无梦的好觉。

 

总之先来杯啤酒!东点了七杯啤酒,心中无限喜悦。他喜欢与人一起喝酒,喜欢干杯时旁人的力道间接落在自己身上。

酒杯颇有分量,气泡沿着杯壁向上涌,一蓬蓬破碎在啤酒的湖面。气泡向上涌,酒杯拖着小臂向下坠。

“干杯!”

酒杯撞在一起,震得虎口发麻,热闹到血管发软。东抿着唇笑起来,怃然想起中江小姐“庭扫きて雪を忘るる帚かな,晨起洒扫庭院都不忍心弄皱的雪”,笑得愈加温柔艳艳。他的酒杯故意直直撞上誉的酒杯,啤酒些许晃动泼洒出来,溶进不知道谁的杯子里,东也直直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誉,酒红色头发映上杯中浮光。

喝了酒,脸颊比平时红些也不过分吧。

 

“密kunn,这小麦的精魂真是令我诗兴大发,呜呜呜就赋予你听我吟诗一首的殊荣,MY DEAR少爷!”

“……有栖吵死了。”

“棉花糖,软绵绵……密密君,冷冰冰……”

“……给我棉花糖,我想泡进下一杯酒里。”

“啊呀!棉花糖,棉花糖”,誉皱起眉头将口袋翻来覆去,丝毫没有注意到滑落在地上的棉花糖袋,站起身跌跌撞撞向前,像个高度近视的人在水下摸索镜片,“在哪里呢,甜味的……嗝,积雨云”。

东托着下巴,双眼透出微醺,捧杯歪头看着吵吵闹闹的一群人,渐渐觉得自己也是满的,轻哼出笑音,“嘛……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呢。”

虽然是满的,但是太好太快乐了,没有框架没有限制,东的快乐里总是埋藏着不安,灯影绰绰,影影绰绰。其实东也是会醉的,只不过看起来与素日没什么两样,不会头晕,不会失仪,不会亢奋,不会倒头睡着,他喝醉了只会愈发觉得自己像一道被遗落的影子,难以确认自己的存在。

誉眼神朦胧停在东面前,不确定一般伏下身子,伸手轻轻托住他的后脑,头发贴着头皮清凉,手掌却滚烫,盯了一会儿方才看清。“啊~ 是东先生,锋利的维纳斯,摇晃的旧风铃——混淆,混淆,窸窸窣窣……”

借助他人,东取回了自己头颅的存在感,真是暖和极了。讶然之外是无可奈何,“是东哦,不是棉花糖。”

头一回听懂了誉的诗,从前听得懂的只有誉那无穷无尽般盛放的生命力,像海潮一样无孔不入,难以抵挡。

誉松开了手,直起身来,居高临下展露了一个矜持狐狸般的抱歉笑容,歪头看向一边正襟危坐的涯,“亲爱的涯先生——您或许有看到一个棉花糖袋子吗,我闻到了案件的味道~”

涯指指沙发脚下,“不在这边,在您的七点处下方。”

誉颔首行礼,转身离去,不多时猛然从执事角色里脱壳,又呜呜起来。

东从狐狸笑容中回过神,“涯这样直接告诉他,会少掉很多乐趣的~”

“……”

“乐趣?”

“涯先生不觉得吗,誉好像有自己的一个世界,他就是那个世界的主人,在听他讲话和开他玩笑的时候,会不经意踏进去看看,这不是很有趣吗?”

“誉先生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无忧无虑,偶尔也会展现出为他人着想的一面,大家的确都跟我想象的不完全一样,但誉先生的确比其他人更出乎意料一些,说实话,我现在也不太能明白他在想些什么。”

“呵呵……也许他也不需要我们完全明白,大家总都有一些秘密不是吗~成年人的乐趣除了喝酒就是秘密了。”

如果能成为他的秘密……是不是会像他的诗句一样被保护地很好呢?

 

听到秘密两个字,丞和紬的讨论声空寂了一秒,丞带着一种醉酒的亢奋和茫然看过来,视线浮在东的脸上,转瞬又被紬拉回了舞台动作设计之中,空气中的涟漪也消去了。

丞当真会陪他回家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,答应归答应过,但没有像众多“回见”、“有空一起”、“有事找我帮忙”一起消散在风中,真是个死脑筋的家伙,这种时候倒是敏锐的不像话,东在心里长舒一口气,把软弱带来的羞耻感压下去,钥匙在手指肚上碾出红痕。

推开房门的动作都显生涩,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想逃走,灰尘旋转飘飞,在舞蹈中迎接昔日旧梦。丞执意要寻找东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,在过去和现在间搭一座桥。如果丞没有跟来,那自己应该连久留的勇气都不会有吧。

哥哥去世前留下的生日卡片好好地藏在柜子背后,时空之门豁然贯通,留在原地的是小时候那个长发柔顺的小孩,面对痛苦肆无忌惮流下眼泪。

丞静静看着他哭,挺直的肩膀有软下来的趋势,原来看不透心思的那个雪白东,哭起来也会轻微喘不上气,也会红了鼻尖,也会用手背把眼泪一遍遍擦掉,也会露出淋雨小猫一样的表情。

于是自然而然的,高远丞就像曾经安慰女友一样抱住同伴,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。东把头埋在丞的颈窝,被拥抱的暖意攀上胸口,他刚收住一点的眼泪又像获得准许一般从睫毛上坠下来。东张开嘴巴一口咬住丞的肩膀,换来的是不动声色的,更用力的拥抱。

“抱歉……”,是高远丞先开的口。

“嗯……?”

“不知道……总之觉得很抱歉。”

“没有哦,丞很体贴”,东的声音还带着湿淋淋的味道,混合男音轻轻的低哑。

高远丞放开了他,替他擦去泪痕,“我的外套就拿来铺地吧,哭累了一般都会渴,我去买些饮料回来”,丞脱下外套平铺在地上,轻按着东的肩膀让他坐下休息,又蹲下平视,伸出一只手,一副耐心的样子。

东下意识就要把手交到他的手掌里,反应了片刻,才从衣兜里拿出钥匙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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